那时候还是旅游淡季,高速边上一整天都见不到车子。我本来好好的,刚给那几头小母牛挤完奶,正准备兴致大发呢,天空中突然飞过来一个大铁球,朝我脑袋上滋地射一道激光。就跟打了麻药似的,我整个人立马断了片。
我睁开眼睛的时候眼睛痛,尿道也痛,浑身都痛,特别是那气管里面跟灌了开水似的,你们顶多是呛了点水才有那么点感觉。我是一直灌到每一个肺泡!那真叫一个不呼吸憋死,呼吸生不如死。我那时候连裤子都顾不上穿,有好几次,我差点一口气咽在那铁球里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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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在上天眷顾我,那种条件我硬是活下来了。我当时被关在一个玻璃罩里,外面都是黄绿色的毒气,不过里面就是牧场的空气。问我怎么知道的呢?那大城市的空气一点牛屎味没有,全是煤烟味,又苦又寡淡。所以玻璃罩子里面的空气我认得出来,他们肯定是先把我放在了那个毒气里面,然后发现我快不行了才给我转到这里面来。
趁着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,我把玻璃罩外边的风景全扫了一遍。这会刚才的事我已经想起来了,还能是怎么回事呢?多半是被外星人眷顾了。那外面一圈一圈的仪表盘,说实话,就跟那什么电影里面空间站发电站整面整面的操作台一模一样——除了不能给人用,因为那些键盘操纵杆一样的东西都在膝盖那么高的地方,正常人在这工作一天那肯定比插秧还累。
我肯定怕啊!莫名其妙进了这种鬼地方谁能不怕?可是怕有什么用?那玻璃罩从上到下密不透风的,生怕不能把我憋死。那足足三十厘米厚的罩子啊,就算是普通玻璃我也打不碎,何况外面还有毒气呢。
手机放牧场桌上没带过来,就算带了估计也没信号。没人抓我也没人救我,我只能在这发呆,等着自生自灭。不过说来也巧,正在我无所事事的时候,我一眼就瞧见了墙上那一排阿拉伯数字。家人们,这可是外形飞碟啊!不出去走走永远不知道老家的好,我那是都恨不得抱着墙上的数字猛亲一顿!——说回来,那个数字从69跳到68,再跳到67,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倒计时嘛!那时候我心里就有了底:这外星人虽然不在,但祂在尝试理解地球的文字和文化,也就是说,祂绑我上来不是为了吃碳烤智人,运气好的话还能跟我款上两句天呢。
等那个数字从1跳到0的时候,那个外星土豪可算来了。不是我说,管他地球人外星人,只要长着眼珠子鼻孔子,我就能认出他是不是土豪来。那外星人黑白色的斑纹,头上两个肉尖尖,真就跟我那牧场的奶牛成精了似的。祂先是瞟了我一眼,然后聚精会神地盯着我,跟看什么稀奇玩意似的打量了好一会,最后才从角落里推过来一个电话,祂拿着话筒在那里阿巴阿巴阿巴,我这玻璃罩子里就传来震耳欲聋的人话:
“你好,可以听,懂这段文字的话请,回复。请,回复。”
“我CA##%¥&¥#%*#¥!%#@@#¥!@##!......”
那真叫把我从娘胎里学来的脏话都使出去了,一来我是真害怕,得靠骂人来壮胆;一来我是真的憋屈啊,跟那实验室里面的小白鼠似的,指不定祂哪天不小心把我闷死了,就立个碑在那,然后拍拍屁股走人......走外星人。我就像那风中的残烛,是说散就散啊——可话虽是这么说,骂完之后还是有点慌的,毕竟命都在人家手里了。还好,看起来外星人没太听懂,还以为是翻译软件出了问题。
“你好,我没有恶意,请问你们的星球上有没有□□?□□,□□”
说到“□□”的时候,祂重复了好多次,显然,机器无法翻译那个词语的意思。见我半天没听懂,那外星人当场气急败坏,把电话听筒往地上一摔,我更确定祂是个外星土豪了。一般人谁会没事坐飞船大老远来太阳系这荒郊野岭啊,现成的公园游乐场不香吗?还单人单船,是个花花公子无疑了。
祂在外面坐着叹气,我在里面坐着叹气。真没想到,这年头只见过一艘艘火箭往外飞的,大多也就是去洗个太空澡,脸上镀个金就回来了。像这种说走真走的愣头青还真是头一次见。我的爸爸是养牛的,爷爷是养牛的,祖上一直是养牛的。除了上飞碟之外,在我身上发生的事,在我爸爸,我爷爷身上都发生过。我们从来不敢,也不想像那些富豪一样追求刺激,就这样安安稳稳的生活就挺好,安安稳稳地混口饭吃,指不定有哪天哪个子孙出息,我们就发家了呢?
祂一脸无奈地瞪着我,我一脸无辜地盯着祂。飞船内异常安静,祂头上的两根角也跟驴耳朵似的垂下来。过了一会,祂终于忍不住,又捡起了地上的话筒。
“这么说话你,听得懂吧?我离,不开了。”
你看,一无所有之后,这外星人就连说话都正常多了。
“讲道理我,根本不知道往哪里逃要,不是没得选谁,会来这个全是游离氧的地方前?面来过的飞船一点消息都没有我,还想着能碰个运气呢这?下好了命,搭上了。”
祂大概是这么说的,你也知道我这人在那荒郊野岭闷久了,就爱听点八卦。祂这么一说我立马来了兴致。看我两个白圈黑点的眼睛直勾勾盯着祂看,祂倒也放下了戒备,跟我慢慢讲明了前因后果。
我总结一下,大概就是说:祂们居住的那个星球原本一直安安稳稳的,结果突然有一天来了一颗小慧星——把隔壁轨道的一颗行星给撞了。那行星的轨道本来就不稳定,这一撞,直接彻底偏离轨道,一天一天的靠近他们的星球,还有几十年就要碰上了。
碰上以后,两个小行星会融合成一个更大的行星,这就意味着更多的资源和住房。但用头上的角想想也知道,在这之前上面的人是不会好过的。
其实要解决这个问题很简单,甚至连地球都办得到。只要往上面施加足够的推力,大概只要万把颗小型核弹,就可以把那个小行星推到星系外面去。
难的问题是谁来丢这个核弹呢?或者说,谁来出这个钱呢?这钱说多不多,说少不少,刚好必星球上那一两个大联邦的年GDP高上那么一点。大家都知道两个联邦都在暗暗较劲,谁先出了这个钱拯救全世界,谁就会被另一边立刻压下去,再没有翻身之日。中途也不是没签过几次合作条款,但两边都精得很,一边不动工,另一边连一个螺丝钉都见不着。就这么拖着拖着,好,来不及了。
最后那些工厂都拿来造什么呢?造飞船。也许你不会为保护星球的那一颗颗炸弹买单,但你一定会为了活下去而倾家荡产,这个世界就是这样。最富有的那一批人最早逃出去,然后占山为王,一人占着一整个行星。甚至有人拖家带口组了个舰队,那全星系最好的地段都是他们的。像外星人兄弟这样没那么富有的,只能倾家荡产买这种粗糙的量产货,朝着个偏远的方向,能飞到哪里是哪里。当然还有那些连飞船都买不起的人,只能吃点好的,躺平认命咯。
“唉,这么一说,你也挺不容易的。”我随口符合两句,“其实又有几个人过得舒坦呢?你别看我有个牧场,那饲料价格一年比一年高,牛奶又死活卖不出去,过不了两年也得倒闭咯。”
“等下你,说的这个‘牛奶’是,什么玩意?”
“你是说含,有95%的水分和5%的复杂大分子碳水化合物甚,至掺了点各式各样的离子我!的天呐,这不就是□□吗我!就说怎么明明收到了信号上,来的却是你这么个土著。”
“原来如此先!前的前辈们只顾着对信号源一通乱吸结,果硬是把整头奶牛都卡进了燃料仓里这,下有救了!”
那外星人耷拉的两只角立马竖了起来。我相信如果外星人能穿过那厚厚的玻璃罩的话,祂一定愿意用她膝盖上的小手好好抱抱我。当然祂们表达谢意的方式也可能是给我一拳,我还是不要多嘴了。作为换取自由的代价,我把仓库里滞销的牛奶全给了祂。回去以后,我也许会因为和外星人交流而成为名人,也许会因此过上荣华富贵的生活,也有可能是被清除记忆,留下另一个未解之谜。但不管怎样,外星人临行前和我热情地道别,这也许是地球上历史性的一刻——跨越星系的两个种族之间第一次缔结了粗糙的友谊。谁知道呢?说不定这一切早就发生过了,说不定就在我爸爸身上发生过,在我爷爷身上发生过,不过是没人知道罢了。
只是最后,我唯一好奇的一点,就是那外星人头上的两只角。这外星人实在是太像奶牛成精了!我不懂生物学,更不懂外星生物学,可祂头顶上的那两只角,到底是干什么用的呢?
终于,那外星人无意间解答了我的疑问:祂去另一个房间里唤醒了祂的家人来一起和我道别,而那位姿态明显不同的外星人头顶上,分明长着两个洞。
好久没有这么逻辑自洽了~好像什么都没解释又好像什么都解释了(o゚▽゚)o