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新网上海8月26日电 题:授残障人士以“渔”:一只“熊爪”、一杯咖啡、一场公益远行

中新网记者 郑莹莹

在上海这座全球咖啡馆最多的城市,“熊爪咖啡”在8000多家海内外各色咖啡馆中依旧“夺目”。因为它足够特别,它背后的咖啡师大多是残障人士。


(资料图片)

“熊爪咖啡”,中新网记者 郑莹莹 摄

“熊爪”是他们的“保护色”

上海的第一家“熊爪咖啡”开在永康路,近30平方米商铺的外侧,有一个黑色的、不大的“洞口”,刚好够伸出一只棕色的、毛茸茸的“熊爪”,给顾客递出一杯咖啡。

“熊爪咖啡”的创始人王湉说,“洞店”是为了保护社恐员工而设计的。

其实,“熊爪咖啡”的首家店是为了一位擅长做咖啡的听障人士——陈莹莹而开的。那是2020年,陈莹莹在一个专业的咖啡比赛中获得金奖,却依旧找不到工作,她想去精品咖啡店,但工作要求员工能说话,将她打回了“原点”。如今谈起这事,王湉语气中仍难掩可惜,“她是冠军呐,做的咖啡很好喝的。”

因为怀抱公益之心,也因为这份惜才之意,王湉决定创办“熊爪咖啡”,为了像陈莹莹这样的残障人士能在职场上有一片天地,也为了让他们遭受更少的歧视。

“如果更多残障人士可以在大城市人多的地方出现、无障碍地上班,就可以让更多健全的人经常看到他们,可能可以减少歧视,这是我们希望做到的。”王湉说。

上海这座城市给了王湉这位异乡人一种尝试的可能,“这座城市的‘温度’,让‘熊爪咖啡’可以迅速‘生根发芽’。如果没有这样的土壤,我们是不可能做起来的。”

3年过去了,“熊爪咖啡”如今在上海已经有11家门店,六七十名员工,其中86%以上是残障人士。残障人士不仅就业了,还当上了管理层。

“熊爪咖啡”是给残疾人顾客免单的,但王湉发现,越来越多的残疾人顾客要求付钱喝。

王湉(左)与“熊爪咖啡”(受访者 供图)

公益之路可否远行?

王湉其实是个北京人,这位“80后”的身上交织着悲观与乐观。他说自己的身体不太好,因此把每一天都当最后一天过,就想有生之年多做些什么。但谈起如何开拓残障人士的就业可能性,他又显得生机勃勃,“我们可以卖咖啡,那是不是也可以卖奶茶甚至卖包子?我们是不是可以给坐轮椅的残障人士制作升降设施,让他们可以自己经营店铺。”

从事公益十几年,王湉一度觉得自己挺失败的,“最早的时候,我们请别人捐钱,将钱换成物资,然后捐给贫困儿童等群体。但后面捐的人越来越少了,我的朋友也越来越少了,他们都不敢接我电话,怕我找他们捐钱。”

王湉一直在想,如何做一个可持续的公益项目,一直想不出来,直到他创办了“熊爪咖啡”,授困难群体以“渔”,让他们不仅可以靠自己养活自己,甚至还能纳税。

“我们甚至不希望告诉别人他们是残疾人,只希望通过一个好喝的产品,来增加复购率。”他说。

“熊爪咖啡”也出现了“跟风者”。王湉说,据他所知,中国差不多有30多家假“熊爪咖啡”。

这让他又喜又忧,忧的是,假的“熊爪咖啡”与真的“熊爪咖啡”毕竟不一样。“能不能换个名字?”他说。

喜的是他看到有些店也的确聘请了残障人士,“这是我要给他们点赞的,这不正是我想要做的吗?我们希望看到更多的‘熊爪’现象。”

“熊员工”开始走出“山洞”

很多人的内心都有自己的“山洞”,有自己难以往外迈的舒适圈。对于残障人士而言,走出洞更为不易。

“永康路那家店有社恐小伙伴”,在选择受访地点时,王湉解释了一句,然后细心地选了北外滩的“熊爪咖啡”。

他口中的社恐小伙伴已经不是陈莹莹,有了“熊爪咖啡”后,陈莹莹说她不再社恐了。

听障的她用手机打了一行字给中新网记者看:可能“洞”里待久了,要出来逛逛;又笑着连忙摆手,删了,再打:我开玩笑,但以前我不敢尝试,现在想尝试不同的东西。

除了走出“洞”的勇气,陈莹莹还有了自信,她培训新人,也与健全的人分享喜怒哀乐。

陈露蕾(左)与陈莹莹在制作咖啡。中新网记者 郑莹莹 摄

与陈莹莹相似但又不同,另一名听障咖啡师陈露蕾走出了另一个“山洞”。她性格活泼,除了咖啡师,还是一名在役的残疾人篮球运动员。

加入“熊爪咖啡”后,陈露蕾接触到了一个新的领域——公益。

“看到老板(王湉)一直做公益,改变了我的观点。”陈露蕾打字称。

“我想帮助更多人,我们虽然身体有残疾,但心不残疾。”她接着打字道。

在她看来,帮助残障人士要从细节着手,要用心观察他们,“很多残障人士的文化程度有限,理解能力有限,要多多鼓励他们。”

残障的世界里没有简单二字

坐在记者的对面,中间隔着一张不大的咖啡桌,1991年出生的咖啡师张俊说他只能看到对面人的轮廓,但看不清脸上的五官。因为白化病,张俊成了弱视者,视力残疾二级。

他说他找工作其实挺难的,找到一份之后自己就会很努力去做,“普通人可能通过眼睛看,就知道怎么操作,我因为看不见,所有的东西必须自己用手摸过之后,靠触感慢慢学。我要花比别人多很多倍的精力去摸索、不断地重复操作。”

视力健全的人可能很难想象摸索着学一样东西有多吃力,张俊说这个过程几乎是崩溃的,“有些很简单的东西,比如咖啡拉花,别人靠眼睛看很快就能掌握技能,我看不清,要练习很多很多遍。而且我的眼睛还有点斜视,有时候做出来的图案,我觉得位置已经找准了,但其实做出来是歪的。”

张俊说,这个过程很痛苦,时常让他感觉在做无用的练习,“无数次我觉得自己可能学不了了,好像不适合做这个事,真的是在跟自己对抗。”

但他终究是对抗成功了,如愿成了一名咖啡师。

来“熊爪咖啡”之前,张俊在另一家咖啡店待了很多年。之所以来“熊爪咖啡”,他说是因为包容性。

在此之前,即便张俊也能做出一杯与其他咖啡师一样好喝的咖啡,他仍时常觉得自己融入不了环境,“我之前工作小心翼翼,甚至我很害怕让大家知道我眼睛不好,怕因此失去一些机会,怕他们认为我看不清就做不好工作。”

但来到“熊爪咖啡”后,张俊说自己开心了很多,压力也小了。

他说甚至有时候他做错事,会“撒娇”:“哎呀,我是盲人呀。”

从害怕缺陷被知道,到可以拿缺陷来“撒娇”,张俊改变了很多,“我们有(残障情况)相同的,也有不同的小伙伴,但大家在这个环境里感觉都特别好。”(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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