▲唐尚珺在社交账号上发布自己的状态 视频截图

红星新闻记者丨陈卿媛

编辑丨郭庄 责任编辑丨魏孔明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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唐尚珺被人称为“复读狂人”,他曾被中国政法大学、重庆大学、厦门大学、上海交通大学等高校录取,但他自幼就有一个“清华梦”,为了梦想他今年参加了第15次高考。明年广西高考迎来新的改革,唐尚珺本打算今年高考后先“妥协”上大学,但在填志愿时填报师范相关院校却被退档,这也是他多年来填报志愿首次被退档。后来,他也放弃了补录。

“现在有点尴尬,路越走越窄,”这个夏天,唐尚珺不得不面对很多现实的问题。复读?放弃复读?在某平台已有40万粉丝的唐尚珺说自己正在研究新高考的课本、题目,如果能够适应,他会再做打算。

为“清华梦”复读14年

考虑过先读大学通过考研圆梦

“今年应该走出来了。”6月8日,在结束第15次高考后,广西防城港市上思县的唐尚珺有些不自信。谈到考上清华大学的可能性,他说“恐怕就是个梦想,真的没有那个实力”。他在2022年接受红星新闻采访的时候也提到,考上清华大学几乎是不可能的了,“可能的话,就是奇迹了”。但是他也考虑要不要再搏一搏,而且到2024年,广西将采取新的高考模式,不再分文理科。

▲唐尚珺发布自己被退档的消息 视频截图

1989年,唐尚珺出生于广西防城港市上思县的一个小山村。小时候他听长辈提到,村庄附近有个老乡考上了清华大学,后来那个老乡发展得很好,还在村里修了一条路。考上清华大学的梦想,如今的唐尚珺和小时候一样,这个梦想一直没有改变,多年来,他也近乎单纯地执着于这一件事。

最初复读那几年,他曾瞒着家人悄悄复读。他曾对媒体解释,复读一开始是因为考得不好。后来成绩提高,他考得好时就觉得再复读应该还能更好,甚至考上清华;考得不好时,不甘心。

2016年,唐尚珺考了625分,被中国政法大学录取。在以他为主人公的纪录片《高十》的镜头下,唐尚珺得知录取情况并没有很开心。唐尚珺的语文老师觉得学校不错,劝他去读。

那年开学,唐尚珺去中国政法大学溜达了一圈,又回到广西平果读高中。这次复读,一是因为虽然考上了北京的高校,但并非清华大学,另外,老爸重病需要钱治疗,他没有工作,当时有学校用高额奖金吸引高分复读生生源。唐尚珺提到,老爸已经被医生判了“死刑”,在亲情和个人前途面前,他也纠结了很久,最终选择了亲情,回来领取几万元奖金,给父亲治病。

此后复读,唐尚珺的高考成绩在610分上下,也曾被多所名校录取。2022年,他被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护理学院录取,但他都选择放弃。他曾提到,心目中排名前十的学校,除了清华北大人大之类的高校,也有上海交通大学。在他被上海交通大学录取后,姐姐电话里哭着劝他去上学,担心他继续复读下去会出问题,唐尚珺希望家人再给他一次机会。2023年高考,是他参加的最后一次高考,当时他也这样认为。

今年6月9日,唐尚珺刚参加完高考,在接受红星新闻采访时,他说自己不能像以往一样把整年整年的时间都放在高考上,也有考虑学师范或者大学毕业以后从事教师职业,“说不定工作了再继续我的想法”。

唐尚珺在接受新京报采访时也提到,清华对他而言,是人生追求的一样东西,很想有生之年去到那个地方,在那里学习然后生活。“考上清华是我的一个心结。我还是不甘心,不服气。”唐尚珺内心还是放不下,他认为自己通过高考的方式很难考上,就算再给他两三年,成绩也很难大幅上涨。他“不甘心也不服气”,还希望通过考研的方式圆这个梦想。“如果我能实现我的梦想。我觉得这十几年的付出都是值得的。不管怎样,人活着就得有一个梦想和目标,不然人漫无目的地活着,不知道自己在追求什么,感觉很悲哀。”

填报志愿以来首次被退档

不后悔执着于师范专业但有遗憾

2014年,同样有清华梦的吴善柳曾被媒体广泛报道,他是唐尚珺的复读班同学。吴善柳历经10次高考,最终以钦州市理科第一名的身份,被清华大学录取。有时候唐尚珺也会想,自己的路越走越窄,就算上了清华,对他有什么意义呢?他觉得已经没有意义了。“就算我去读出来又怎么样,吴善柳读了清华,年纪大了去找工作很难,他后来去当中学老师。”

▲唐尚珺在个人账号上发布自己的状态 网络截图

唐尚珺今年高考成绩总分594分,超过广西理工类一本线119分。此前,他除了2009年和2020年未填报志愿,其他参加高考的年份都成功被录取。他此前公布了今年的4个高考志愿,分别是北京师范大学珠海校区、华中师范大学、华南师范大学及浙江大学农业与生物技术学院。7月18日,唐尚珺得知自己被填报的华中师范大学退档,原因是“专业已录满”。更重要的是,他在报志愿时没有选择“服从专业调剂”。那一天广西有台风过境,“他的心情跟天气一样潮湿动荡”。唐尚珺好友何汉立说。次日唐尚珺发布视频提到自己将参加补录。

这也是唐尚珺填报高考志愿以来第一次被退档。“我也没有想到,因为我一直以为我这个分数,报华中师范大学这两个专业应该还是挺稳的。我已经做好准备,想今年去读大学,但是没想到我想读的师范也没有考上。”唐尚珺说。何汉立谈起唐尚珺今年被退档就觉得惋惜,唐尚珺复读了这么多年,当他想通了想去上大学时,却没有合适的学校专业,“真实生活永远比剧本有悬念。”

在补录期间,唐尚珺起初选了几所学校,他也提到补录期间也有好学校,但是他最后还是没有参与补录。谈起补录期间自己的思考,唐尚珺告诉红星新闻,他很想参加补录是因为很想去读大学了。此外,2024年也是广西高考文理不分科,有很多的不确定性。复读的话,风险很大。他之所以放弃补录,是觉得“补录学校的专业对我来说很不合适,如果读了不合适的专业,大学换专业又十分麻烦。思来想去,放弃补录”。

在被退档后更新的视频中,他在一张白纸上工整地写下“人生的十字路口”几个字。这段时间,他在“困顿,迷茫”中度过。

今年高考后开始玩自媒体

将直播收入捐给相似经历的考生

好友何汉立很理解唐尚珺,他认为唐尚珺是一个重亲情、懂感恩、善良孝顺的人。唐尚珺和老妈的感情特别好,因为他在家中排行最小,脾气也比较好,老妈喜欢和他说话。

复读的这些年,唐尚珺一到寒暑假,就回家帮干农活,比如砍甘蔗、种树、开荒、施肥……把一年最重的体力活集中做完再上学,他不想让父母那么辛苦。今年,台风将唐尚珺家中一千多棵桉树吹倒了,他需要配合母亲将这些树一棵一棵地扶起来。

▲唐尚珺在朋友圈发布自己在清华门口的照片

2022年6月,在广西南宁大学城附近嘈杂的夜市里,红星新闻记者见到了唐尚珺。他很瘦,看上去和普通高中生没有区别。这些年来,支持他复读的资金来源,除了他除了拿饱受争议的复读学校给高分学生的奖金以外,也常常在南宁做家教维持生计。在见唐尚珺之前,他本不愿接受采访,见面后,他的声音比较小,也很安静。他也知道自己备受争议,对记者有些防备,但又好像不太会拒绝他人,记者提问时他也会坦诚地回答。当时,记者想要给唐尚珺拍照,他很是抗拒镜头。

今年高考后,唐尚珺的在个人社交平台上更新比较频繁,发布的视频画面画质清晰,剪辑专业,他还开通了几次直播,在某平台的粉丝数量也猛涨到了40万。今年7月,有媒体询问是否有商业团队在专门运营唐尚珺的短视频账号?唐尚珺否定了这个说法,他提到这个账号是他和在电视台工作、有专业设备的同学何汉立一起弄的,所以才像是有团队运作。唐尚珺告诉红星新闻记者,是有一些公司想要和他合作运营自媒体,但是他个人没心思弄,都婉拒了也就没有后续。关注他的多是关心他以后发展的网友。他做自媒体,在上面发布个人动态、分享个人经历。

关于网上说唐尚珺还是为了奖金复读的高考专业户说法,唐尚珺不认可。他提到,除了2016年和2022年这两次奖金比较可观外,中间几年的奖金只是基本够生活开销。“奖金固然是我考量的一部分,但仅仅为一年两三万元的奖金,你说我划得来吗?”

唐尚珺一直没有对外公布过这些年他到底得到多少奖金。他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提到,现在自己手上只有4万多元的积蓄,最多够他生活两年。他在用奖金解决自己生活问题的同时,还帮助了一个复读的女生。这个女生和他从未见过面,她第一次复读成绩在二本线左右徘徊,由于家庭困难,她一边在广东打工一边自学,学习效果很差。唐尚珺理解她的难处,借给女生1万元让她安心复读,女孩想用自己的手机作抵押,唐尚珺说算了让女孩大学毕业后再还钱。2022年女孩考上了上海一所一本院校。

广西有一个复读女生和唐尚珺命运相似,她在复读3年后被一所一本院校录取,但她的父亲在今年年初确诊癌症。在何汉立的建议下,唐尚珺和女生连线直播,后来唐尚珺将直播打赏收入1992元,与何汉立一起添到2300元,以及网友陆续私信捐款的5265元,都捐给了女生。

“在我心里,帮助他人也是帮助自己。这不是现在才有的想法,我之前也有帮助过别人的经历。这个同学家庭出现大变故,和我2016年的情况很相似,这样感同身受,我很能理解她的境遇。不希望她因为大学生活费的问题而犹豫去不去读大学。所以决定帮助她,也希望通过这样的方式传递正能量。”唐尚珺说。

有广西外知名中学老师邀他复读

“复读不复读还没想好”

经过多日的忙碌,8月初唐尚珺和母亲终于把所有倒伏的树扶了起来。唐尚珺开始走进书店,开始研究新高考的课本、题目。“感触很深,这是改革力度很大的一次高考改革。新高考题目新颖,灵活多变,考查方式多样。变数很多,个人信心不是很足,确实有点无所适从。”唐尚珺坦言,他得对自己树立信心,再做打算。

在8月的一次直播中,有一个在全国知名中学任教的老师认为,唐尚珺对学习有坚定的意志,就邀请唐尚珺去他们的学校复读。红星新闻询问唐尚珺是否认真思考过要不要接受这个邀请。唐尚珺回答说,的确有广西以外的学校向他发出复读邀请,但是因为他还没有决定是否复读,所以暂且不考虑这个问题。

唐尚珺还提到,朋友谈起现在网上有很多关于他的谣言,有的说他去应聘线上补习教书,有的说他这些年来复读收入80万元,也有的说他已经决定“再战”参加高考……他指出这些都是网友编的,不过的确有很多教育机构找他合作,他觉得自己没有文凭,就都拒绝了。

也有很多网友给了唐尚珺很多建议。“给建议的网友都是在社会上打拼了多年,有一定的社会阅历,他们结合自己的亲身经历,分享自己的人生心得,经验。他们大多给出很中肯的建议,比如让我以孝为先,早点出来工作,照顾陪伴老妈,多陪陪家人。另外也有人在职业规划方面给出建议:建议我读师范、医学、法律类专业的都有。有用的建议是,建议我读免费师范生,我也在考虑这个建议。”唐尚珺说。

红星新闻记者询问唐尚珺,对他而言当下最重要的三件事是什么?他回答说,当前最重要的事情是这个月底带老妈出去旅游——他曾提到想带老妈坐飞机去旅行。这个不会因为大学没有读成而耽搁,因为他觉得陪伴家人的时间不多,一起出去看一看不同的人和风景,也算是弥补。成家对他而言也很重要,但他认为这急不得,得等待缘分。至于复读不复读,他暂时还没想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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